【全球化新市场专题论坛八】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资深研究员王东：汽车产业全球化背景下的出口信保变革趋势

由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有限公司、中国汽车工程学会、中国汽车工业协会、中国汽车报社联合主办，天津经济技术开发区管理委员会特别支持，日本汽车工业协会、德国汽车工业协会、中国汽车动力电池产业创新联盟、新能源汽车国家大数据联盟、中国人工智能产业发展联盟、欧洲汽车工业协会联合协办的第二十一届中国汽车产业发展（泰达）国际论坛（以下称“泰达汽车论坛”）于2025年9月11日至9月14日在天津市滨海新区举办。本届泰达汽车论坛围绕“增动能 启新篇 向全球”的年度主题，邀请重磅嘉宾展开深入研讨。

在9月14日“全球化新市场专题论坛八：破“卷”共建全球汽车开放共享产业链与服务体系”中，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资深研究员王东发表题为“汽车产业全球化背景下的出口信保变革趋势”的演讲。

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资深研究员 王东

以下为演讲实录：

很高兴与大家交流在汽车行业国际化进程中，出口信用保险作为一项金融工具如何支持行业发展，以及在当前国际背景下，未来我们将推动哪些变革趋势，以更好地帮助企业运用这一工具服务国际化发展。

出口信用保险是一项相对专业化的工具，与人寿保险有所不同。一般而言，若非从事涉外业务，可能较少接触我们公司。我们公司成立时间较晚，于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当日正式成立，但出口信用保险在全球已有百年历史。1919年，国内爆发“五四运动”，与此同时，国际出口信用保险领域发生了一件大事：英国成立了第一家出口信用保险局。为何在这一时间点成立？“五四运动”的爆发与一战结束有关，而一战结束标志着英国这一老牌帝国主义强国开始走向没落。战后英国意图重新开拓世界市场时，发现难以与美国竞争，因此成立了第一家官方支持的出口信用保险机构，旨在支持本土英国企业拓展全球市场。这标志着全球出口信用保险事业的开端。

此后一个重要节点是1934年美国进出口银行的成立。为何在这一年成立？1929年后，美国政府采取了高关税政策，与当前特朗普政府的政策有相似之处，这一政策实际上加剧了大萧条对全球化的冲击。罗斯福上任后结束了高关税政策，但美国企业仍需开拓国际市场，因此成立了美国进出口银行，以支持美国企业的国际化发展。随后，包括1950年日本商业保险机构的成立在内的诸多发展，背景也较为相似。

出口信用保险本质上是政府支持的、用于助力本国企业开拓国际市场的政策性工具，与一般金融工具不同，它具有政策性而非营利性。中国信保作为政策性机构，对企业的支持主要体现在提供融资支持和风险防范两个方面。

作为金融工具，出口信用保险服务于实体经济企业。企业在国际化进程中必然面临国际市场风险，该工具正是用于进行风险管理的手段。随着国际环境变化，这一工具本身也在不断发展。

接下来，我们将从当前环境出发，探讨未来对出口信用保险的发展要求。从宏观环境看，客观而言，中国企业的国际化进程恰逢一个较为不利的时间节点。当全球环境趋向保守主义，全球化出现波动之时，中国企业正迎来全球化的重要阶段。国内机构常将中国与日本、韩国的国际化历程相比较，但一个显著区别在于，日韩的国际化正值上一轮全球化高潮，外部环境空前友好开放。而当前，全球化进程正在退潮，各国趋向保守，导致我们面临的外部环境与日韩企业当时相比存在较大差异。

当前，汽车全球化的环境可总结为以下五点：

一是世界政策“丛林化”。在欧美资本主义世界，“丛林法则”一直是基本原则。所谓“丛林化”，是指规则不再成为世界运行的基准，实力反而成为决定一切的基础。重要趋势包括美国在内的国家开始不遵守现有规则。要知道，当前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建立在二战后美国主导的体系之上，即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全球政治格局和以WTO、IMF为代表的全球经济格局。而现在美国的态度却是自身首先不守规则，导致世界政策出现“丛林化”趋势。这对汽车国际化的主要影响在于，我们正处于一个“无法可依”的时代。常言国际化需讲合规，但首先需有规可合。当前从大环境看，全球化正处于缺乏规则的时代。例如今年特朗普上台后，甚至要求加拿大成为美国第51个州，公然对主权国家提出领土诉求。这是第一个趋势。

二是全球政治“右翼化”倾向。“右翼化”即保守主义崛起。特朗普代表保守主义，日本自民党本质也是保守主义，备受关注的印度市场，莫迪同样推行保守主义。整个世界，包括欧洲在内，都呈现出右翼化倾向。右翼化的主要影响是各国纷纷关闭国门，主张自给自足，不再依赖全球市场解决问题。在政治上表现为反移民，无论美国还是欧洲，移民问题已成为国内核心议题。

三是全球贸易环境的恶化。贸易环境恶化是右翼化在经济领域的具体表现。今年以来，从事涉外业务的企业对此感受尤为明显，特别是美国对等关税问题。需要注意的是，对等关税可能揭开全球贸易格局变化的序幕。即使下一任美国总统更替，这一变化所带来的贸易环境恶化趋势仍可能持续较长时间。这对每一个从事全球化业务的企业而言，都是一个重要问题：这究竟是短期扰动，还是长期趋势的开端？它将影响企业全球化策略的选择。

四是经济民族主义。其核心特点是推崇“美国品牌美国造”，并加强对重要矿产资源的控制。以往许多矿产允许外国开采，而现在不少国家强调资源必须掌握在本国手中。这对汽车行业国际化的影响一方面在于，外来品牌如何更好地占领本土市场、实现本土化面临更多挑战；另一方面则体现在对产业链的影响。

最后是工业化潮流的初步形成。为何这对汽车行业全球化具有重要影响？原因在于，过去中国的经验被国外总结为“工业化”。特别是在当前中美竞争的大背景下，美国去工业化导致其竞争力下降，而中国车企的崛起普遍归因于工业化发展。因此，国外在研究中国经验时，首先关注的是工业化路径。一旦全球多国开始推进工业化，便类似于我国曾出现的产能过剩现象。全球普遍工业化意味着，以往作为“世界工厂”的中国可以生产并销售至全球，而现在各国均要求在本国投资建厂，这意味着我国未来在国外市场可能面临逐步收缩的局面。工业化潮流才刚刚开始，美国、欧洲等均在推动工业化，当然其工业化与发展中国家的路径有所不同，但这种差异将带来新的问题。

从汽车行业来看，当前面临国别与行业形势的新挑战。以往，特别是过去若干年，其他行业已习惯于以“世界工厂”的模式直接向全球销售产品；而现在的情况是，随着各国推动工业化，普遍提出本土化要求。目前我们仍可出口，但逐渐面临必须将产业链转移至目标市场的要求，简单的组装模式未来可能难以持续，更多国家要求将整个生产环节本地化。这种情况逐渐使我们在海外市场面临越来越多来自本土企业的竞争。

以欧盟为例，该市场大家较为熟悉。近年来，特别是新能源汽车对欧盟的出口规模显著，因为新能源汽车需配套充电设施，而许多发展中国家尚不具备该条件，因此欧洲成为我们过去几年重要的出口市场。然而，自2024年起，欧盟对中国展开了多项反补贴调查等贸易限制措施。截至目前，谈判尚未有最终结果，官方也未发布明确消息。这类政策带来较大限制，使得中国企业在开拓欧盟市场时面临重大挑战，市场准入不仅取决于企业自身努力，更受政策制约，甚至直接被拒之门外。

中国企业目前基本上无法进入美国市场，除大巴等商用车品类之外。即便产品物美价廉，也难以改变市场准入关闭的现实。从美欧两大发达市场的现状来看，当前中国企业，特别是中国新能源汽车的全球化进程，正显著受到政策风险的制约。东南亚是目前中国企业重点开拓的区域。一方面，该市场处于快速发展阶段，具备重要的市场潜力；另一方面，它也是中国企业借道出海的关键跳板。例如，若欧洲对中国大陆生产的汽车设限，企业可通过在东南亚的产能进行出口。然而，东南亚市场目前也面临一些问题：一是今年以来区域宏观环境出现动荡迹象，例如柬埔寨与泰国之间的冲突，以及印度尼西亚国内的暴乱，这些都为该地区的市场稳定性带来不确定性。

巴西作为金砖国家之一，发展较快，国内市场容量大，且汽车工业本身并不发达。但目前巴西也在强化本土化要求。此外，巴西一直是欧美汽车品牌的传统主战场，中国企业进入后虽发展迅速，但仍面临激烈的竞争压力。

综上所述，从宏观和行业层面看，当前中国企业出海仍面临较大压力，整体外部环境的确较为不利。在这种背景下，每家企业都难免受到大环境的制约。

从中国信保的角度出发，我们的产品线涵盖从贸易、投资到中长期融资的全系列服务。基于当前全球环境，以下几项产品值得企业关注，并可能在未来开拓国际市场时发挥重要作用：

一是出口贸易险中的综合险+出口前附加险。该产品已推出一段时间，但在今年之前使用频率不高，主要原因是从前企业需求有限。而今年美国实施对等关税后，海外买家可能因关税成本增加而随时取消订单，此时出口前保险能覆盖出货前阶段的风险，在当前贸易环境恶化的背景下对企业具有较高价值。

二是针对个别国家推出的特定合同保险。一些国家存在外汇管制等问题，导致货款难以汇回。此时可通过易货贸易方式，以对方国家的货物进行置换。该模式目前仍处于试点阶段，规模较小。

三是从中长期来看，我们的一项重要业务是“次主权”业务。许多项目需与地方政府合作，若地方政府表示暂时缺乏资金，可通过地方财政担保实现赊购。这类业务目前正在试点中。传统上我们主要承接中央政府担保的主权业务，但随着业务模式拓展，现可支持地方政府信用，为企业提供更多融资方式。

最后是海外投资险中的兼并业务。传统的海外投资险多支持新建项目，而对兼并、重组和收购业务的支持相对有限。当前我们正开展试点，针对中国企业通过海外并购实现国际化发展的需求，提供相应的海外投资保险支持。随着外部环境变化及汽车行业全球化发展的需要，我们希望从贸易和投资等多维度为汽车行业提供金融支持。

此外，鉴于今年行业面临较为严峻的外贸环境，我们推出了阶段性的稳外贸政策，并发布了《“稳外贸”新兴市场开发指南》报告。该报告为企业开拓新市场提供基础资料和信息参考，帮助企业了解目标市场概况。

由于时间关系，今天就介绍这些。谢谢大家。